声屏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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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年,雪好像不是冬天的标志了。 有时候,天晴得湛湛;有时候,天阴得沉沉。雪呢,人们翘首而望,却徒然等待。一连数天,甚至一个冬天,竟不见一点雪从天而降。 有时候,终于等来了,却是雨夹雪,或是雪的颗粒,落地即化,或是落地一会儿即化;不见洁白的雪装,只可厌地增加了几分泥泞。有时候,等得不再等了,雪却突然地下起来。大雪片子在空中拧成了团儿,下一阵儿,停一阵儿,停一阵儿,又下一阵儿,没清没了…… 等到雪总算停了,天却还是不肯开脸儿,总是恼乎乎的,不见一丝儿笑容。 儿时的雪,却是极准时的。 一入冬,就要不大不小地下一场,告诉人们:“冬天来了!”之后,隔三差五大大小小地还要下几场,一直持续到冬末。那时,人们总说:某年冬天下了几场雪。可见,这一场雪和那一场雪是截然可以分得清的。不像现在,或者不下,或者下起来就断不了线儿。 每场雪,都给大地万物盖上一层或薄或厚的雪被。麦田里的雪,是越厚越好的,“冬天麦子盖雪被,来年枕着馒头睡”嘛。 而房上的雪,院中的雪,甚至胡同里、大街上、小路上的雪却是非扫不可的。 每次雪停后,你看吧:这家人上了房,那家人上了房,一个村子的人都上了房。拿着扫帚,拿着木锨,扫着,推着,推着,扫着。邻居们说着笑着,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半空中飘荡着,好像他们的世界已从地面搬到了房顶。房上的雪扫净了,便下来扫地上的雪。先是院子里,再是胡同里、大街上、小路上。雪扫成了堆儿,再用车推出去,倒入壕坑或渠沟中,或就倒在麦田边上。春暖雪化,化的水自然就流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。 扫雪是大人们的事。我们孩子有时也帮点儿忙,可大多时候是干自己的事去。打雪仗呀,滚雪球呀,堆雪人呀,这类把戏百玩而不厌。 在雪地里,一团雪投到身上,不疼。雪团攥得再紧也是松散散的,有时投到身上就散开了。也不脏。别说雪团投到身上,就是你跌倒在雪地上,或就在雪地上打个滚儿,拍打拍打,雪块儿便簌簌而落,不化,也没有一星儿尘土。 在雪地里,我们玩得痛快淋漓,不知疲倦,手被冻得通红通红竟茫然不觉。 最有意思的,是跟着大人到雪地里去打猎。 走出村口,一眼望去,万里一色。那无边的洁白的雪野真可称得上“茫茫”了。大人扛着土枪,挎着布包,身后跟着威风十足的家犬和我们一群小狗一样欢蹦乱跳的孩子。大人板着脸,不见笑容,不理我们,却也不赶我们,任我们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着。 厚厚的小靴子踩在雪上,吱吱响着,一步一个小窝。回头望去,可以清晰地辨出我们走过的路线,那是一溜大大小小的脚窝画出来的呀。 忽然,发现了兔子的足迹。核桃大的浅浅的印儿这儿几个那儿几个地向前延伸着。大人向我们挥挥手,我们便不再出声。我们跟着大人屏声屏气地慢慢地循迹前行着。往往找来找去,那印儿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。于是,大人叹息,我们也叹息。 我们这里的猎物就是野兔,可野兔也是数目寥寥,几乎不见。所以,转上半天,转上一天,常常是野兔的影儿也见不着,只好空手而归。 我不记得我跟着大人去打猎时打到过一只野兔,可我总是愿去。我喜欢的是那种在雪野里漫游的乐趣。 那时候,我也常想,长大了我一定也买一支土枪。每年冬天的雪后,整天整天地荷枪在雪野里漫游。带上一只家犬,也带上一群如我们一样的孩子。 如今,我长大了,还在做着这样的美梦。可好梦难圆,愿望总是不能实现。我只能窝在小屋里,隔着窗玻璃望望院子里那可怜的一点点的薄雪。最多是走出院门,就站在门口,向白绿斑驳的原野望上几眼罢了。 原野里,不见一个人影,仿佛一个空空的破灭的梦。只有寒风不解人意地游荡着,一直溜到我的身边。我只能一边打着寒噤,一边在心里长长地叹气。 现在的雪,简直不成其为雪了。 我怀念儿时的雪!